1989年，德国美因茨的一位居民在整理亲戚留下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棕色安瓿瓶中名叫“Sympatol”的药物，生产日期是50年前的1939年。经专业机构测试，瓶中药物仍然保持了98.8%的有效药性，竟然几乎与生产的第一天一样新鲜有效。这源于棕色药用玻璃瓶的功劳：与更常见的透明无色玻璃瓶相比，棕色可以有效阻隔紫外线透过药品容器玻璃，防止瓶内药品受到光线照射而变质，从而延长药品保质期。
时至今日，全球光敏药品包装材料需求与日俱增，在最大医药消费市场之一的中国尤其凸显。但以高品质药用中硼硅棕色玻管为例，需求增长的同时高度依赖进口。由于中硼硅玻管生产壁垒高、难度大，国内企业大多从国外采购进口，再切割制造中硼硅管制品。中国需求增速之快与缺乏本土产能之间的落差，令全球特种玻璃巨头德国肖特集团看到了巨大的市场增长潜能。
“十年前当我开始从事玻管业务时，每个人都告诉我，棕色玻管会消失。但事实恰恰相反，现在我们看到全球棕色玻管的数量都在增加。”肖特玻管业务执行副总裁Patrick Markschläger近日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中国光敏药品市场增长势头强劲。与该产品包材的需求规模相比，中国的本土化供应短板明显。继首次将玻璃熔炼的核心技术引入中国之后，肖特在华首座棕色玻管窑炉日前在其浙江缙云工厂投产。这是国内首个符合国际标准的药用中硼硅棕色玻管窑炉，新产线于4月实现首批出货。
中国药用玻璃升级潜力巨大
日常生活中，玻璃制品司空见惯。相较于普通玻璃，特种玻璃的应用范畴愈加广阔，生产工艺难度和产品性能也要高得多。比如，在去年取得里程碑进展的美国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的国家点火装置（NIF）实验中，借助肖特公司提供的激光玻璃与光学玻璃，世界上最大的激光器首次在聚变反应中实现净能量增益。
直接关乎药品安全性和稳定性的药用玻璃制备同样标准严苛。三年前新冠疫情爆发之初，全球一度显露疫苗玻璃瓶短缺危机，主因是新冠疫苗的容器原材料——“装疫苗的玻璃瓶产量比疫苗还困难”，这句话背后真正的“瓶颈”其实是中硼硅玻璃。
硼硅玻璃按照硼含量可分为低硼硅玻璃、中硼硅玻璃、高硼硅玻璃。低硼硅玻璃的成本低于中硼硅，但从性能上看，后者可有效避免药物与其包装材料之间产生的相互作用，是当前国际药包材的主流。
国外医药企业普遍选择中硼硅玻璃作为药用玻璃的材料，欧美成熟市场已强制要求所有注射用制剂、血液和血液制剂（生物制剂）使用中硼硅药用玻璃作包装材料。中国暂无强制性要求，但近年来，在医药行业关联审评、一致性评价等政策推动下，对药品包装的质量要求也呈现出与国际接轨的升级趋势。
据业内人士介绍，制造中硼硅玻璃的技术门槛较高，由于该玻璃含硼量约10%、氧化铝含量接近7%，导致在熔化过程中面临粘度大、熔化温度较高等问题。同时，中硼硅玻璃的气泡含量、化学稳定性、温度均匀性都比普通玻璃要求严苛很多。
长期以来，在中硼硅玻璃市场，肖特几乎占据了全球一半的市场份额。全球有90%的获批新冠疫苗，采用肖特所提供的中硼硅玻管作为包材。
政策监管的日益严格、用药安全要求的持续提高，驱动国内药用玻璃包装从以钠钙玻璃和低硼硅玻璃为主向中性硼硅玻璃过渡。这对市场头号供应商来说极具吸引力，2021年，肖特首次在中国投资设厂，用以生产药用中硼硅玻管，并追加投资扩充产能，实现了透明和棕色中硼硅玻管的本地供应。
中国医药包装协会常务会长蔡弘对澎湃新闻介绍称，药物与包装的相容性是制剂研发最为关键的要素之一，其中，光敏药物对药包材的品质要求极为严格，需求只增不减。
Patrick Markschläger进一步解释说，诸多重要药物对于光较为敏感，例如部分心血管疾病药物、抗生素和维生素等，尤其怕暴露于紫外光和蓝光可见光。不同的药物对光可能产生不同的光化学反应，如光降解、光氧化等，导致药物的效力丧失，甚至产生不良的生物反应。为确保安全，光敏药在生产、运输、临床使用过程中都需要严格避光。药品的包装必须稳定可靠，能阻挡光线的透射，这是此类药品安全储存的关键。
“肖特缙云工厂一期的年产量是2万吨。关于新的棕色玻管产能，我们的生产基于对药包市场的评估。”Patrick Markschläger博士表示，疫情前，中国光敏药品市场每年都在增长，且增势强劲，尽管接下来一两年市场会有所放缓，但长远来看中国此类市场具有巨大潜力。
肖特缙云玻管厂正在进一步提高产能
中国市场五年连增，启动新一轮投资计划
肖特位于浙江丽水缙云的药用玻管工厂耗资6000万欧元，并在2021年底追加投资7000万欧元用于二期建设，该公司正在进一步提高产能。
“我们还有很大的空间，已经开始投资进一步的基础建设，预计使产能翻倍。我们现有产能2万吨，可以翻番至4万吨。”Patrick Markschläger对澎湃新闻说，新冠疫情发生后，市场出现了许多波动，“我们正在密切关注市场以确定未来的行动。但总体而言，我们对中国的发展持积极态度。”中国是肖特增长最快的市场，就药用玻管这一垂直领域而言，为其贡献了最大的销售额。
“中国一直都是肖特非常重要的市场。”他称，药用中硼硅棕色玻管产线的扩张是肖特在中国医药行业长期投资计划的一部分。到2025年底，该公司计划在全球范围内对其医药业务进行10亿美元的投资，中国将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他认为，有了本土熔炉，可以简化整个制造和订购流程，用本地货币交易、无需清关，从而提高供应链效率。出自缙云工厂的玻管原材料，用于本土企业进一步加工出安瓿瓶、西林瓶、预灌封注射器、卡式瓶等多种高品质药用玻璃包装容器。
从财报数据来看，中国工厂、中国市场对肖特的业绩贡献显著。
2022年，在极具挑战的宏观环境和能源价格下，肖特全球销售额增长10%，达到28亿欧元，已实现五年连增。其中，中国市场销售额3.67亿欧元，逆势上涨4%。医药、消费电子、家用电器成为肖特上一财年在中国市场迅速增长的三大应用领域。
“近年来，世界经济发展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但我们认为，挑战与机遇并存。今年中国经济向好发展，中国开放的经济政策将为肖特提供更广阔的市场和投资机会。”Patrick Markschläger称，过去15年肖特对华投资总额近15.9亿欧元。2023年该公司将继续加大对中国的投资，加强生产与产能，预计5500万欧元的新一轮投资计划。